抗美援朝距今已过去60余年,但许许多多感人的事迹还记忆犹新,我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白衣战士中的一员,也亲身经历了许多难以忘怀的情景,当时我只有16岁,是师野战医院的一名护士。
难忘岁月
1950年10月朝鲜战争已处于非常艰难阶段,美韩军队由三八线不断向北推进,特别是他们依仗空中优势,对朝鲜北部直至中朝边界鸭绿江进行狂轰滥炸,城市、农村、桥梁、公路几乎所有设施都成为轰炸目标,他们打算在短期内吞掉整个朝鲜。
我所在的高射炮兵部队当时集结在中朝边界城市安东市(今丹东市),根据党中央和毛主席入朝参战命令,1950年10月19日夜晚,我们做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首批抗美援朝部队,从宽甸通过临时搭起的浮桥跨过了鸭绿江进入朝鲜。
部队出发前首长考虑到战争的艰苦性,决定将女同志都暂留在后方,我和其它四名女同志坚决要求跟随部队第一批入朝,经再三请求,最终得到了批准。准备出发时我们进行了严格轻装,每人背包不得超过4公斤,除了一条薄被外只能携带极少量的生活物品。
进入朝鲜后,眼前到处是炸弹坑、残垣断壁的空房和一片片废墟,整个朝鲜弥漫着战争的硝烟。冬天异常寒冷,到处白雪皑皑,我们是机械化部队,野战医院行军时乘坐的是敝棚大卡车,车上都装满了药箱和器材,人员坐在上面,夜间寒风刺骨,我们的衣服都很单薄,许多同志手脚被冻伤。汽车因冰天雪地、路面湿滑,既使轮上挂上防滑链也时有翻车事故,造成人员伤亡,我就经历过一次翻车,药箱散落一地,幸好仅有个别同志受了轻伤。
敌机不分昼夜的在空中盘旋、扫射,所以白天部队的汽车和人员都要伪装隐蔽,夜间进行行军,夜间行军时汽车不能开灯,要在黑暗中翻山越岭艰难行进,敌机还经常投放照明弹寻找目标,遇到这种情况司机要快速冲过照明区和封锁线,以免遭到轰炸。
部队刚入朝时频繁转移,夜间常住在无人烟的老百姓空房中,四面透风非常寒冷,天亮前还要离开住地到外边隐蔽。当时吃饭、饮水都很困难,根本没有蔬菜,有时主食也难保证,经常吃压缩饼干和炒面,由于环境艰苦也顾不上讲卫生,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在朝鲜近三年时间里我们没有洗过澡,有时晚间去山间小溪擦洗一下,已感到很幸福了。
随着战局好转,部队不像刚入朝时那样频繁转移了,但生活条件依然艰苦,有时暂住老百姓家,在一处住地时间稍长时我们要修防空洞,建临时病房,在朝鲜期间多半是居住在防空洞内,防空洞阴暗潮湿,晚上要靠小煤油灯照明。第五次战役后,生活有了很大改善,祖国人民经常给志愿军送来一些慰问品,比如花生米、肉罐头等,给我们极大的鼓舞和温暖。
送别战友
我所在的高射炮部队是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钢铁队伍,在解放战争中,从祖国北疆松花江畔,经过了围困长春、攻打四平、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一直到解放海南岛,是一支屡建战功的英雄部队,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战斗中,指战员们更是发扬我军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光荣传统,谱写了一曲曲英雄的赞歌。
1950年11月部队刚入朝不久就参加了非常关键的云山战役,任务是高炮掩护地炮部队和步兵进行协同作战。战斗打响后,敌机非常猖厥,他们经常利用低空飞行向我地面部队和高炮阵地进行轮番投弹和扫射,我们的高炮和高射机枪也不断的吐出愤怒的火舌向敌机猛烈开火,使敌机有的被击落,有的被击伤,有的狼狈逃窜,经过激烈的战斗,云山战役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是我军也付出了较大的伤亡代价。战斗结束后,部队领导派我和另外二名女护士去一个炮兵阵地处理牺牲烈士遗体,当我们看到八名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年青战士遗体时悲痛万分,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他们都年仅20多岁,却被无情的战争夺走了宝贵生命,我们怀着对战友的崇敬心情,仔细为他们把伤口洗净并包扎好,换上新的军装,然后装入布制棺材就地埋藏。告别了年青的战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们和许许多多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烈士们,是为了人类和平解放事业而献身,是祖国的骄傲,是人民的英雄,我们永远怀念他们。
救死扶伤
我师野战医院的任务是接收前线部队转下来的伤病员,按阶梯医疗体系下设有团卫生队,营、连配有军医和卫生员,这些基层医护人员肩负着在战斗第一线抢救伤员的重任,同时在战斗间隙要背着药箱深入到连队送医送药,防病治病。有战斗就要有伤亡和牺牲,基层医护人员经常要冒着生命危险冲到一线为伤员进行包扎、止血和急救,有一次遇到敌机向阵地扫射,我团卫生队的一名助理军医就牺牲在阵地上,另有2名医务人员也受了伤。
野战医院的设备非常简陋,除了门诊工作外病房都是分散在山坡上的防空洞内,医务人员要按时给伤病员送水送饭和做一些必要的生活护理,输液、换药等医疗工作也都是在这种简易病房中进行,当时药品、敷料等非常缺乏,抗菌药主要是用磺胺类药品,沙布、绷带、三角巾用过后经过清洗消毒再反复使用,特别是一些带浓血的沙布都要经过多次反复才能清洗干净,我们医护人员就是在这样艰苦的医疗条件下,发扬不怕牺牲、不怕困难、不怕苦和累的革命精神,为伤病员及时解除病痛,帮助他们早日康复重返战斗岗位。
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曾惨无人道的使用过细菌战,他们将带菌的液体或昆虫用飞机投放到地面,我们医务人员遇有这种情况都会挺身而出,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带上瓶罐、镊子到山上、草地里寻找有毒的昆虫,并进行处理后深埋。
在朝期间我们和朝鲜人民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和友谊,当时,朝鲜中青壮年男性都参军上了前线,老人、妇女除耕田外还要组成担架队协助部队转送伤员,遇到敌机投弹扫射时也常出现伤亡,我们凡是遇到来医院就诊的朝鲜百姓,都是热情接待,为他们及时包扎伤口和做必要的处理,曾经有一名妇女误用了美国空军撤下的有毒传单擦拭会阴部,结果造成感染和溃烂,我们反复多次的为她进行换药治疗终于痊愈。
1953年7月17日朝鲜停战,当我们得到这个消息时真是欢天喜地,部队住地一片欢腾,那种激动、兴奋的心情真是用语言难以表达,让我终生难忘。
在将近三年的抗美援朝过程中,我和我的战友们经受了考验和锻炼,很多同志受到了奖励,我也荣立了三等功,并被授予了一枚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功章,1952年在我18岁时,我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经过学习培训,我从一名护士成长为一名助理军医,停战后不久我就随部队凯旋回国了。
(荐稿:曾丽华)